浅谈乡愁
乡愁,绝对不同于悲愁。
乡愁的外表是婆娑世界里的老面馒头,喷香扑鼻,热气腾腾,略略带上一点点甜味,捏在手里蓬松柔软。乡愁的内心,是一种文化积淀,似根深叶茂的参天大树生于国土之上,能挡风御寒佑民昌盛。
习大大记忆中的乡愁,在于陕西延安的梁家河。这里,有他熟悉的土地,有他温馨的记忆,有他美好的人事,有他故乡的童年,还有他今后更好的担当和责任。 “要让人民群众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党和国家领导人视劳动人民为衣食父母的真情画卷浓缩在这平淡的话语间。这乡愁分明就是故园家国的情怀,风物长宜的胸襟;这乡愁俨然就是乡土、乡音和乡味的牵挂。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中国,有据可考、最早表现“乡愁”的古诗歌应为《诗经》,《小雅·采薇》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是用“乡愁”来激励在前方作战的将士奋勇杀敌、衣锦还乡。汉乐府《木兰辞》中的乡愁意味更浓烈,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但不爱封赏爱家乡;“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木兰希望乡愁是“对镜贴花黄”。
上古时,乡愁诗主要表现对家乡、父母及兄弟姊妹的眷念,这是农耕时代人们情感的主要寄托和表达方式。如王桀《登楼赋》:“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建安时期,社会动荡,文人内心深处济世安民的思想和建功立业的豪情被唤醒,折射到诗歌中便是反映社会动荡、有家不能归或无家可归的主题。魏晋南北朝时期,乡愁诗则将个人情感与时代命运相结合,主要表现游宦羁旅和边塞征人的离乡别情。
唐朝时,李白的《静夜思》冠盖群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借景言志、直抒胸臆、乡情浓郁,无与争锋。王维描述长安城的繁盛:“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乡愁诗的宽度、广度增加,思想内涵更加深刻。李白、杜甫、王维、李商隐、杜牧、王昌龄、白居易等著名诗人都创作了大量乡愁诗,题材涵盖了羁旅之情、边塞感悟、仕途磨难、友朋之情等领域,无论从写作技法还是思想内涵上都达到诗歌巅峰,让后世难以超越。
宋时的乡愁诗虽延续唐以来的个人与国家命运交织,商贾羁旅和宦海沉浮后对故乡的眷念,但已经无法与唐诗创造的高峰相比肩了。元代散曲家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虽是一幅羁旅荒郊图,但真正表达的却是亡国之痛、乡愁之苦。“不着一字,尽显风流。”从而成为元代乡愁诗的代表作。
清,著名词人纳兰性德出身官宦家庭,感情细腻,创作的《采桑子·九日》就表现羁旅乡愁:“深秋绝塞谁相忆,木叶萧萧。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遥。佳时倍惜风光别,不为登高。只觉魂销。南雁归时更寂寥。”
民国年间,林觉民在《与妻书》中泣血写下“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汝其勿悲!”这,更加印证了近代人对“仁者爱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民族大乡愁的反思与追问。
现在,沈从文笔下的乡愁,蛮荒、朴素、粗拙、沉静,《边城》的意向散发着浓郁的乡愁之意,撼动了全国人的心,湘西凤凰吊脚楼边的山山水水保留至今。台湾诗人余光中的现代诗《乡愁》问世。一首小诗激起千层浪花。“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这首诗将个人际遇和民族感情融为一体,一咏三叹,句句剜心,从而成为现代乡愁诗划时代的作品。此外,席慕蓉、北岛、顾城、海子、舒婷等诗人也都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乡愁诗,余光中的《乡愁》则成为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两岸人民共同渴望和平统一的文化符号。海峡两岸同宗同源,无论是故乡人还是异乡人都开始重新审视历史,上一代人的悲剧需要这一代人来承担面对。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一书中认为:“随着全球化的到来,国与国的冲突不再是武力,也不是经济,而是文化。”在这种意义上,乡愁就不仅是乡音乡味、青砖黛瓦和阡陌桑田,而是国家兴盛、民族团结和民主富强的担当和责任。
因此,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充溢着乡愁的历史。乡关何处的追问从秦时明月到汉时雄关,无论是“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喜悦,还是“近乡情更怯”的忐忑,都表达了游子对故乡的情感。从颠沛流离的民国往事到狂飙突进的城市中国,故乡总是魂牵梦绕,让游子夜不能寐,挥毫抒写对故乡的眷恋。德国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是一种乡愁,是一种在任何地方都想要回家的冲动。”中国人的乡愁是一脉相承的,重土轻迁,“父母在,不远游”,传统的儒家思想影响着每个中国人。因此,乡土中国的乡愁始终都流露着东方人文化哲学的思考,“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岁时销旅貌,风景触乡愁”,“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这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表达了中国人的乡愁观,穿越时空,感动今人。
乡愁作为一种情感表达方式,具有时代烙印。农耕时代信息不畅,交通不便,人们颠沛流离,“黄鹤一去不复返”,“少小离家老大回”是人生常态。而现代人类社会进入科技超速发展时期,城市化让人和故乡变得越来越模糊,在经历了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发展后,许多社会问题显露出来。在中国社会经济结构进入市场化阶段进程中,传统乡村结构、宗族关系解体,但新的乡村关系却没有建立起来,大量农民身份转化为农民工,随着城市的持续扩张而将乡愁传递到城市森林的角角落落,于是人们开始怀念过去,一旦这种乡愁成为普遍心态,自然会引起决策层的重视。
乡愁,是繁衍生息的根。我的根在湖南常德经开区,是远古圣贤善德的家乡。先辈们生活的德山,地域环境类似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一代伟人毛泽东有诗为证:“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孤峰塔下,枉水河边,乾明古寺,石门桥头,在高歌猛进的城市化浪潮中今日不同于往昔了。流水潺潺,曲径通幽的自然版在快速萎缩。现在,就连我那设计有致的老宅都保不住了的,政府有令强征不误。“顺应百姓的要求和自然规律,天人合一,慎砍树,不填湖,少拆房,不能硬赶农民上楼。”这些个话语背后,烦请地方当局甸一甸话语的轻重,全盘考虑民心的得与失,再也不能背上“与民争利”的骂名了,要时刻谨遵“风可进,雨可进,国王不能进。”的千古律令,多干点造福子孙、利千秋万代的好事实事。君不见中国“城市病”在泛滥成灾:痼疾缠身、风貌消失、交通梗阻、食品垃圾化,蚁族、房奴、车奴、口罩族的背后,“宜居”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似乎渐行渐远。人在城市这个巨大的“容器”里越来越让人觉得糟糕。城市化的核心是“人”的问题,但是经过城市的快速扩张,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人人似乎都想发泄不满情绪。高楼大厦、电梯洋房是方便了、舒适了,但并没有带来精神上的安慰,人反而更孤独、更迷茫了,人和人之间距离更加疏远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在于传统文化的凝聚力、辐射力消弱了,“一切向钱看”,信仰缺失了,人在社会转型中迷失了自我。
记住了乡愁,如同人们都安装了穿透万物的双眼,平投大地,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畅、公正,让每个人懂得了尊严和彰显自由的锋芒。当我们静下心来,撕开眼前的迷雾与屏障后就会豁然开朗,原来“乡愁”就是倡导人回归朴素,回归自然,遏制贪欲,请不要过度戕害自然,不要一味攫取土地资源,要实现天地人的和谐相处,这才是乡愁的真谛。
(作者:罗 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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